现代都市连载
火爆新书《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探花大人”,主角性格讨喜,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小七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瞻面前。初时,许瞻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七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瞻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七,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主角:小七许瞻 更新:2024-04-27 21: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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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七许瞻的现代都市小说《长篇小说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火爆新书《燕宫杀,公子他日日娇宠》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探花大人”,主角性格讨喜,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小七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瞻面前。初时,许瞻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七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瞻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七,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他看起来兴致不错,也并没有半分不悦,想来不必费一兵一卒便能白白得来魏国一座城池,他岂会不愿意。
他是燕国公子,悬师远征,深入魏境千里,不就是为了那一座座的城池吗?
如今拿下的,将来也都是他自己的疆土。
他欢喜,小七也很欢喜。
两全其美。
小七面色红润起来,细声软语道,“小七愿意,求公子成全。”
那人沉吟片刻,依旧笑着,“回去了干什么?”
他难得与她和颜悦色地说话,小七宛然一笑,“先前大表哥要我回家等他......我想去见他一面。”
上一回没有等到大表哥,因而一定要见上一面。
那人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继而又问,“仅仅见上一面?”
大概是仅仅见上一面罢,她低头浅笑,“小七不知。”
那人眉头一挑,“要嫁给他?”
小七一怔,霍地察觉出许瞻的不对劲来。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信简,回道,“不嫁。”
那人眼眸漆黑如点墨,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一动不动地凝着,“沈宴初可碰过你?”
大表哥拉过她的柔荑,教她写过字,使过剑,自然碰过。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下颌摩挲着,清冷微凉,小七身子一僵,如实答道,“是。”
许瞻闻言即刻放开了她,拿起帕子仔细拭了手,轻笑一声,“你有十六了罢。”
“是。”
他意味深长地嗤笑,“才十六......”
小七不懂他话里的深意,但她知道许瞻因何拭手。
他嫌弃她脏。
她从前碰过他的袍子,他当场便弃在炉中焚了。
她弄脏了他的茵褥,他转头便命人扔了出去。
小七长睫翕动,眉眼中的笑意尽数散去。
那人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你可侍奉过沈宴初?”
她跟着大表哥在营中三年,自然侍奉过他的起居。但深究起来,也并不算是侍奉,大表哥照看她的时候更多一些。
她最常做的便是为大表哥举炊罢了。
就像为许瞻举炊一样。
只不过为大表哥举炊她是心服情愿,为许瞻举炊却是苟延残喘。
小七如实答道,“是。”
那人神色阴郁,垂眸冷冷地扫过来,眼底甚至浮着几分厌恶,“果然是做营妓的料。”
小七心口一窒,一阵没来由的酸楚翻山倒海地袭来,将她彻头彻尾地卷了进去。她茫茫然回不过神来,只是呆滞地看着那人,脸色一点点地白了下去。
她意识到许瞻不过是戏弄她罢了,根本没有打算放她回去。
除夕前夜他在堂前审讯,险些将她扔去军营为妓,如今又轻轻巧巧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显然,他不杀她,便是存了这份心思。
可她一向爱惜自己,怎么会是他口中的营妓。
小七暗咬着唇垂下眸子,想辩白却不知从何处辩白,想反驳亦不知该如何反驳,满腹心酸到了口中却只逸出了两个字,“公子......”
那人从她手中夺回竹简,一把扔进了炉子里,那封来自魏宫的信简立时被火舌吞没,窜起老高的火苗来。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平静地说话,语气疏离凉薄。
小七眸底迸泪,“奴是燕国的俘虏。”
他纠正道,“是我的俘虏。”
是了,是他的俘虏。
她脸色发白,声音暗哑,喃喃重复道,“是公子的俘虏。”
是了,是他的俘虏,他不放行,她便回不了魏国。
小七眉目低垂,眼底悲凉浮漫。
“我的俘虏,却总想着逃走。”他眸光微动,拔出了素日总携在身上的金柄匕首,“该在你身上留下印记。”
那匕首破金断石,十分锋利,她是见识过的。此刻握在他的掌心,发着骇人的光泽。
此时已是暮春,但小七阵阵发寒。
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不知要沉宕到哪里去。
“公子开恩......奴不会再逃......”
她没有想过再逃了,何况一身的伤病,连马都骑不了。若不是今日看见沈宴初的来信,她打算就拖着这具身子在燕国熬到死了。
她感念许瞻的不杀之恩,感念他的好,因而尽心侍奉,但他仍旧把她看作最下贱的人。
不,大概连人都不算,只能算是一个物件,一个打发时间的玩物罢。
那人的问话打断了她繁乱的思绪,“你说,刺个‘许’字怎样?”
这世间只有燕国王室姓“许”。
若是有生之年被大表哥看见这个“许”字......
小七不敢想。
只是头重脚轻,喉间发苦,胸口郁郁喘不上气来。
她想,槿娘该煎好药了罢,她该去饮一碗汤药。
眼泪在她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她垂着头,但她没有求饶。
那人的匕首在她脸颊轻勾描画,似在寻找一处绝佳的位置,“刺在额头,便遮住了这颗红痣。刺在脸颊,被人看见倒要嗤笑了,若是颈间......”
匕首停在她的颈窝,“你曾在我此处划过一刀。”
他的匕首继续往下探去,将她的领口挑了开来,露出不算光洁的肩头来。
她很清瘦,白皙,也伤痕累累。
匕首抵住了她的肩头,那人在垂询她的意见,“就此处罢,你意如何?”
小七泪如断珠,不停地往下滚落,她压住声中的轻颤,“公子该杀了我。”
那人反问,“为何杀你?”
抓心挠肺的,为何要杀?
“奴是魏国细作,刻意扮作俘虏进入燕军大营,潜至公子身边只为刺探燕国消息。”小七捂住胸口,笑了起来,“裴将军说的没错,公子不杀,后患无穷。”
她神情认真,他一时竟辨不出真假。
淅沥沥的雨沿着飞檐瓦当滴了下来,这清明依旧春寒料峭。
许瞻笑得凉薄,“不杀,留着你。”
“看我跨过黄河,踏平魏国。”
小七怃然,她别过脸看向帘外。
直棱花木窗兀自敞着,蓟城天色青青,好一片烟雨迷蒙,楼外那株高大的白木兰亭亭如盖,将开满花的枝桠探了上来。
小七仿佛看见宫门大道的青石板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兰台外的人家屋檐上滴滴答答垂着雨,他们的庖厨里定然悬着猪肉与鸡鸭,他们的炉子生着火,此刻也许正炊烟袅袅,也许正围炉闲话。
她想起徒手从雪里扒出来的荠菜,他说今岁要放火烧山。
魏燕两国打了上百年,魏国损军折将,粮尽援绝,人已不知死了多少。而许瞻终究是要魏国国亡种灭,社稷为墟。
她也想起了西林苑中的苜蓿草,槿娘不认得,大约燕人也都不认得,但小七认得。
她就像这最不值钱的野草,生于微末,命如蜉蝣。
一种无能为力的宿命感兜头浇来,小七似溺进潭中无处脱身,一时心中恍惚,低喃道,“那公子请便罢。”
她原是跪坐案旁,那人用刀柄抵着她裸露的肩头,轻易便将她推倒在软席子上。
她大口地喘着气,起伏的胸口掩住了周身的战栗。
她急需一碗汤药续命。
那人俯下身来,刀尖按上了她的肩头,她能感受到锋锐的刀尖刺破她的肌肤。
篆体“许”字共有十画,她要在这间茶室挨上十刀。
那人紧锁深眉,神色不定,清淡的雪松香与他眉间杀气格格不入。
小七阖紧眸子,刀尖传来的痛楚令她本能地逸出一声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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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伶闻言脸色煞白,颅内似又有人开始反复击打起鼙鼓来,令她不得安宁,她按压着额头迫使那击打声快些停下去。
主座上那人随手摩挲着篆刻督军大印,未言只字片语,一旁的陆九卿也并没有说话。
裴孝廉便当他允准了,挥手命人取来“囚”字烙铁,扔进青鼎炉里好生烧着。
对燕人来说,远征的战俘不过是两种结局,死或者囚。
死是最简单的,不必多费什么心思,一刀下去刺穿胸膛便是,又省事又省粮草,因而绝大多数战俘皆是就地屠戮。囚的往往是对方主将,抑或需要带回蓟城严加审问的要犯。
而小伶什么都不是。
青鼎炉里的烙铁滋滋生烟,不多时便烧得通红,小伶看得心惊胆战。旦一烙上个囚字,这辈子也无脸见人了。便是逃出去又能如何,谁人愿要一个难看的囚徒。
不,面上有“囚”,人人喊打,哪儿都去不了。
裴孝廉手持烙铁似阎罗一般走了来,抬手捏起小伶下巴,便要在她脸颊上烙下去。
她浑身惊颤,眼泪骨碌骨碌在眸中打着转儿,指尖下意识地便嵌入掌心,却倔强地不肯求饶。
求饶并不会有用。
但若有用,这世间便不会死那么多人。
那滚烫的烙铁很快逼近,烤得小伶伤口生痛,她咬紧牙关,仍是逸出一声轻微的低呼。
完了,她想。
却听主座上那人淡淡阻道,“孝廉。”
裴孝廉手中一顿,别过脸看向裴煜。
裴煜已起了身不缓不急地踱了过来,“下去罢。”
裴孝廉拧紧眉头,气急败坏道,“公子!”
见裴煜手里提着督军大印,并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裴孝廉又转头去看陆九卿,陆九卿亦朝他暗中摆手,他只得闷闷地起了身,扔下烙铁,与陆九卿一同退了出去。
小伶瞳孔散乱,血色尽失,怔怔地看着裴煜蹲下身来,从他那双好看的凤眸里看到自己支离破碎的模样。
那人眸色微微一深,喉头竟滚动了一下。
必是嫌弃她身上污秽罢,她垂眉敛目,不敢再看他。
那人却抬手穿过她散落的乌发扣上了她的后颈,迫使她高高地扬起头来,“你好似从不求饶。”
小伶朱唇翕动,讷不能言,她对燕人又惧又怕。
那人又问,“不怕死?”
她喃喃道,“怕。”
他目光微动,眼底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沉吟片刻才道,“世间竟有这样的人。”
小伶不知他想干什么,怔然问道,“公子说的是怎样的人?”
他微微一笑,“不像男子,心性却又不似女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那人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抓到一闪而过的赞许。还兀自发着怔,那方督军大印便盖上了她的脸颊,微微发凉,能察觉到朱红的印泥在脸上黏黏腻腻。
那人轻笑出声,“你看,燕国的大印。”
小伶眼里一汪的水,她看不清裴煜的神情。她惯会察言观色,若是此时看得清,定会揣度出他真正的想法——要她死,还是留一命。
“听着,再敢跑,定打断你的腿。”
她下意识一动,却听见哗啦一声响,这才发觉一把粗重的铁链拷上了她的脚踝。
小伶心里一紧,眸光顺着铁链看去,另一端牢牢拴在了案几腿上。
眸中的泪珠骨碌一下滚了下来,她不知这铁链要锁到什么时候,只知回魏营的路越来越难了。
那人见她掉泪,不禁玩味笑道,“说心性不似女子,哭起来却又与女子无异。”
小伶心里咯噔一声,男子被俘也许最多是死,女子被俘却可能沦为军妓。自被俘入燕营,她最怕被人瞧出女儿身来,因而一向谨慎,从不流露女子情态。如今只有孤身一人,数回险些丧命,眼泪竟克制不住地往外迸出。
她忙抬袖将眼泪抹了,原本脸上便有残血,如今又混着眼泪、大印与袍袖上的雪泥,兀自抹得脏头土脸。
那人见状,嫌恶地皱眉。
她知道裴煜不喜,便又抬袖横竖反复抹擦数下,大概实在不堪入目,那人受烫一般松开了扣在她后颈上的手,很快起身去了一旁的青铜鱼龙纹盘净手去了。
小伶不恼,甚至有些感激。
他没有杀她,亦不曾辱她。
不杀便有希望。
将将放下心来,才察觉额上丝丝生痛。
身在魏营数年,她见过诸多沙场征战的将士皆死于金创瘈疭。
小伶知道金创瘈疭有什么症状,也知道金创瘈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死。
但她不想死,因而眼巴巴问道,“公子用过的水,能不能赐给小伶洗洗脸?”
裴煜缓缓转过身来,倒真的单手取下龙纹盘来放在地上,不咸不淡道,“自己过来。”
离她有些远,又有铁链拘着,她够不着,不得不爬过去,即便如此,仍有半尺远的距离。她眼巴巴地望着裴煜,那人倒好心抬脚推了一下,这才总算够着。
拖过来挽起袍袖仔细洗了把脸,额上的伤口本已凝了血,但因拖行时泥沙皆陷入伤处,这一清洗又淌出不少血来。
钻心地疼,疼得她脸色煞白。
想寻块干净的布包扎,身上的衣袍却被拖得又脏又破。她局促地捂着伤口,任血从指缝间冒出来,却没什么办法。
龙纹盘里的水一时染得通红。
小伶正不知该怎么办,一方帕子悠悠荡了下来。
她赶紧拈起捂住额头,这才堪堪止住血。
好一会儿不曾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见裴煜正微眯着眸子盯着龙纹盘,她歉然道,“弄脏了公子的龙纹盘,我会洗干净。”
“弃了便是。”
那人漠然说了一句,转身便回卧榻歇息去了。
小伶暗舒一口气,这件事总算翻了过去。
那铁链拘得十分难受,她身上忽冷忽热,因而辗转难眠。
那人便也被她扰得翻来覆去,忍不了的时候便恶声恶气地斥道,“再动一下便剁了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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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淑人盈盈笑道,“大公子说了,活捉魏俘,两国便能停战——那么父亲和哥哥也就无事了。”
小七眼底迸泪,“姐姐,让我留下来给外祖母养老送终罢。”
沈淑人掩唇轻笑,“我会告诉祖母,你嫌弃她年老无用,不愿再榻前侍疾,不辞而别了。”
透过那张网,小七抓住沈淑人的袍袖,苦苦哀求,“姐姐,我会乖乖听话,不要丢下我......”
沈淑人那细长葱白的柔荑施施然拨开了她,眸底冰凉,“姚小七,这辈子都不要再犯到我手里了。”
小七大叫,“外祖母!外祖母!外......”
但一张粗厚的帕子塞进了她的口中。
那网收得死死的,旋即眼前一片漆黑,她被塞进了麻袋里。
隐隐听见外祖母唤道,“小七呢?......小七......”
小七在麻袋中挣扎,却一声都喊不出来。
只听见沈淑人道,“请告诉大公子,人与剑一并送回,还请公子早些退兵。”
她感觉自己被扔上了马,继而几道麻绳穿过,将她紧紧缚在了马背上。透过麻袋的缝隙,能看见天地之间一片清白。
那几匹马很快奔出青木镇,往大梁疾去。她身上的伤口颠簸得几欲裂开,偏偏被缚得牢牢的,半分都动弹不得。
寒风猎猎,侵骨入肌。
她被颠得昏昏沉沉,头痛欲裂,也不知过了多久,马才总算停了下来,身上的绳子似是解了,继而麻袋被人提着扔到了地上。
小七被摔得七荤八素,耳畔轰鸣。
那人踢了一脚麻袋,得意道,“末将活捉了那魏俘,特来回禀公子。”
那人踢得生痛,小七蜷着身子不敢动。
另一人答道,“公子还不曾回营。”
原先说话那人笑着提起了麻袋,“那便等公子回来,末将送公子一份大礼。”
那人说着话,便提着麻袋转身往后走去,约莫走了一百来步才停了下来,又命人取来麻绳。
小七心中惶惶,不知那人究竟想干什么。
她极力环视周遭,瑟然打着冷战。
兜兜转转,终是又回到了燕军大营。
她想,从前她是不怕冷的,如今打起冷战定是因为太冷的缘故。
不,她素能吃苦,不是因为太冷,是因了她心里惧怕许瞻。
惧怕许瞻欺她、辱她、杀她。
也惧怕燕国的人欺她、辱她、杀她。
忽而腰间被拴上了麻绳,片刻人便起了空,被拦腰吊在了什么上头。
透过缝隙,她努力向外张望,猜测这是大营辕门。
小七被吊得十分难受,忍不住挣扎起来。此时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腰间,她的头向下垂着,一张脸因呼吸不畅很快变得发红,旋即又变得发白。
里面那张网将她束得动弹不得。
她在麻袋里悠悠打着转儿,北风一来,便是止不住地晃荡。
她在心里暗暗哀叹,小七呀,你这小半生。
这小半生飘零辗转,朝不保夕,除了颈间的玉环,两手空空,真正的一无所有。
这世上芸芸,除了大表哥,终究没有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
半昏半醒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数十匹马的嘶鸣划破天际,马蹄声杂乱地朝辕门逼近,溅起一片雪泥来。
小七费力望去。
见那一行人到了近前,为首的人勒住马缰在原地打着转儿,微微眯起眸子打量着辕门,凝眉问道,“那是什么?”
声音低沉,那便是许瞻。
侯在一旁的人忙上前施了礼,谄媚禀道,“正是末将为公子活捉的魏俘。”
另一人粗声粗气问,“可是那下药的魏贼?”
“正是!”
小七心惊胆颤,裴孝廉没有死,而她得罪的全是燕国的公侯将军。
裴孝廉反手自背后取了弯弓,冷声道,“公子,看裴某一箭射下那魏贼!”
“住手!”
听得一声断喝,然而那羽箭已登时离弦,“咻”地一声疾疾射来,继而她的麻袋倏地从辕门摔了下来。
小七被摔得浑身失去知觉,她闷哼一声,只觉得喉间一股血腥气往外呛了出来,却又被口中的帕子堵了回去。
有人朝辕门走来,那人脚步熟悉,到了近前顿住了步子。匕首一挑,将麻袋挑开,露出一张煞白的脸来。
那张脸口中的帕子被血浸泡得通红,继而沿着嘴角向下淌来。
小七目眩头昏,缓顿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渐渐清晰起来,她强忍着头昏抬眸看去,见许瞻脸上覆着一层骇人的冰霜,一双幽黑的凤眸里透着几分阴翳,正居高临下地俯睨她。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也从来不屑于隐藏。
金柄匕首挑开了她的帕子,那人冷然开口,“魏俘。”
小七眸中悲凉浮漫。
是了,她是魏俘。
她如今又成了魏俘。
是被她救下的人亲自献出来的魏俘。
她紧紧闭着嘴巴,口中是滚烫的血。
她不愿被人看见。
更不愿被许瞻看见。
她的胸口摔得又闷又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极力放慢喘息,然而肺腑间的血依旧在汩汩地往上涌来。
那人偏偏从怀中取出帕子,铺于掌间,便就隔着那帕子捏开了她的嘴巴,想要迫她说话。
一大股殷红的血顿时从她口中流了出来,即便隔着帕子,依然沾了他满手。
他嫌恶地蹙眉,烫手似的松开了她,那只沾了血的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小七呛咳了几声,她只觉得脑中荡然一空,旋即眼前的人渐渐模糊,他似是在说什么话,但小七耳中一片轰鸣,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尚卧在地上,惶恐地望着周遭,但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原本冰凉的雪地忽然一热,她感觉身下是一滩温热的血水。
是她自己的血罢?
她喃喃叫道,“大表哥......”
大表哥,小七要死了。
再也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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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平三年十二月二十三,农历小年,宜生火作灶,忌移徙远行。
一行人便在易水又小住了一日。
小清的生辰便是小年,因而前一夜虽不曾入眠,但心里却隐隐有些欢喜。
过了小年,再过几日便是除夕,若能熬到正旦,她便十六岁了。
白日里楚言也并没有什么吩咐,她清闲了不少。至暮云四合,那人却又专门命小清去庖厨举炊。
因是小年,庖人备了许多新鲜食材,她见有新鲜的青萝卜堆在案上,也有缚着的鸡鸭在地上咕咕打鸣,便用青萝卜炖了一锅老鸭汤,又幹了面条煮了。
她心里想着,等楚言吃完,她便也能喝上一碗老鸭汤,再沾沾他的光,吃几口长寿面。
此时天色将暝,别馆外是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那易水城千家万户的烟花断断续续地窜到夜空,又“轰”地一下炸裂开来,能听到有人兴高采烈地击掌欢呼,给这孤凉的异国他乡倒也平添了几分热闹。
小清端着小鼎进了内室,一股暖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的金蟾香炉正悠悠焚着香。
而楚言正往牛角杯中倒着什么,他掌心里是裴孝廉留下的那只小瓶,她知道内里盛满了鸩毒。
见她来,他抬起了眸子,用她从未听过的声色温和说道,“你叫小清。”
他第一次叫“小清”这个名字,从前他说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因而只称“魏俘”。
父亲母亲都这般唤她,大表哥也如此唤她。外祖母从不叫她的名字,舅母也只唤她“不值钱的”,表姐叫她“要饭的”,二表哥虽总捉弄她,但会叫她一声“姚小清”。
楚言的声音低沉宽厚,“小清”这两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实在好听。
小清释然一笑,他愿意在她死前给她做人的尊严。
她轻声回道,“是,小清。”
那人朝她举起了牛角杯,眼里泛着罕见的柔光,“过来。”
小清却眸中一酸,知道他要赐死了。
恍然行至案前,将老鸭萝卜汤与长寿面置于案上,原想问他“公子要赐小清死了吗?”,到底是没有问,怔然望了他片刻,出口时却是,“我从前为外祖母侍疾,煲过萝卜老鸭汤,外祖母喜欢喝,说能驱走寒气......”
她是没怎么喝过的,她在外祖母家不过是比嬷嬷婢子们好一些罢了。但外祖母那样严苛的人既说好喝,想必是好喝的。
他垂眸望着两样饭食,眉眼清润,也许还含着一闪而过笑意,小清心神恍惚,因而未能留意,只听他问,“小年这晚,燕国一向吃饺子,魏人吃饺子吗?”
小清点点头,穷苦人吃野菜饺子,官宦人家才能吃上肉馅饺子。但不管是怎样的人家,小年这一晚大多是要吃饺子的。
小清温静笑起,仿佛他们已是故友一般,“从前家里在小年总吃清汤面。公子想吃饺子,我这便去做。”
他亦是笑道,“不必了,那我也尝一尝。”
小清一笑,为他盛好了面,又另盛了一碗老鸭汤,他挑起清汤面便仔细品尝起来。
他吃得很香。
她便问,“能不能借公子的笔墨一用?”
楚言神情复杂,默然点了头。
小清在案上寻了一卷干净的竹简,拾起毛笔蘸了墨,便埋头落笔,洋洋洒洒写了许多。
那人问,“你在写什么?”
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底的黯然,她笑道,“食方。”
她写的小篆体正势圆,含筋抱骨,那人见了又问,“谁教你写的字?”
小清笑起来,一双桃花眸子闪着光,“是大表哥。”
母亲走得早,自她记事起,父亲身子便不好,实在没有精力教她什么。
她的小篆都是沈宴初一个字一个字教出来的。
这世上如今唯有沈宴初待她好,可惜,可惜他亦是生死难卜。
她把楚言常吃的饭食一一记在了简上,待写完搁了笔,垂头轻轻吹干墨水,继而缓缓推给了楚言,微微笑道,“公子若哪日想吃魏国的粗茶淡饭,便命庖人按食方做,味道是一样的。”
那人眉心蹙着,没有说话。
小清心中一叹,便也不再说什么,跪伏在地朝他深深一拜,“拜别公子。”
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因而起身时面色沉静平和,不吵不闹,也并没有什么可哀求的。
她双手捧着牛角杯退出内室,恍恍惚惚地在木廊坐了下来。
天色阴阴的,这饕风虐雪还兀自铺天盖地下着,似是没个尽头,西北风如刀割脸,她在小年夜的风雪里微微发抖。
酒色清浅,早与方才的鸩毒融为了一体。
她想好好地为自己哭一场,小清呀,都没能吃上最后一碗长寿面,也没能喝上一口老鸭汤。
灯枯焰弱,人寂影残。
外头的鞭炮声逐渐小了起来,空中只有零星的烟火发出微弱的啪啦声。
回过神来见裴孝廉的身影立在对面檐下,正怀中抱剑冷冷地盯着她。
她是魏人,没有燕人能容得下她。
小清婉转叹了一声,她仰起头,眸中清波流转,旋即将鸩酒饮了下去。
那鸩酒顺着喉腔入了五脏之内,胸腹之间是随之而来的烧灼。
牛角杯“咣当”一声坠了地,在木廊上弹跳几下,最后摔进了庭院厚厚的积雪里,再没有一点声响了。
小清缓缓倒在木廊上,温黄的烛光透过木纱门洒在身上,她很冷,半睁着眸子望着这茫茫无穷尽的夜色,恍恍惚惚中好似看见一双丝履停留在面前。
那丝履上堆着绯色的袍角,呈出好看的弧形来。
她的意识逐渐昏沉,她想抬头看看他,但那人身量太高,她撑不起益发沉重的脑袋。
罢了。
这时候还愿意来看她的一定是沈宴初罢,她宛然笑起,眼角却不禁滑下泪去,喃喃唤道,“大表哥......”
大表哥,若有来生......若有来生,小清一定紧紧抓牢你的袍袖。
好似看见裴孝廉穿过庭院冒雪疾步走了过来,声音依旧粗里粗气的,“公子,末将拖出去埋了。”
哦,原来身前的是公子楚言。
他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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