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瑾宁李良晟的现代都市小说《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长篇小说》,由网络作家“六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很多朋友很喜欢《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这部穿越重生风格作品,它其实是“六月”所创作的,内容真实不注水,情感真挚不虚伪,增加了很多精彩的成分,《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内容概括:表姐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迁怒母亲的。”......
《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长篇小说》精彩片段
正如瑾宁所言,一晚上都没有什么风波,晚膳虽不精致,却也没有刻薄她,一荤一素,还配了个蘑菇汤。
瑾宁睡得很安稳,这些被褥不是母亲当年的,但是,睡在母亲曾经睡过的房间,让她觉得很安宁。
她从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模样,从庄子里到国公府,都不曾见过母亲的画像。
在青州的瑶亭庄子里,有些大娘会给她形容母亲的长相。
乡下人没有多少形容词,就说她长得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可谁又不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呢?因此,瑾宁没有办法构成一张完整的母亲图。
但是,在枣庄里的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个身穿青色缎子的女人款款走来,坐在她的床边,伸手抚摸她的脸。
是一种超乎梦幻的真实感。
她看到一张脸,一张温柔和蔼的脸,眼底是深深的宠溺。
醒来之后,她整个枕头都是湿的。
她想努力回忆梦里那个女人的容貌,可那张脸却渐渐地隐没在浓雾之中,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怅然许久才慢慢地起床。
石榴进来伺候,有些得意地道:“三小姐,长孙将军和几位大人过来了,夫人说您若是醒来便出去见个礼。”
瑾宁眸子里的黯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明的光芒,“长孙将军来做什么?”
“说是今日官员休沐,长孙大人又待命在家,便邀约了几名官员一同过来避暑。”石榴道。
“嗯,帮我梳洗一下,我马上就过去。”瑾宁道。
今日来的除了长孙拔夫妇之外,还有明威将军夫妇,宣化郎将夫妇,昭武校尉夫妇,最后一人是京兆府的张大人,他没有带妻子出席。
除了张大人之外,其余的都是长孙拔的麾下。
不过,张大人出现在这里,确实让瑾宁有些意外。
前生便知,张大人为官清廉,且不爱与朝中群臣来往,鲜少应酬,如今长孙拔正被调查之中,他怎么不避嫌反而往上凑?
长孙氏含笑道:“瑾宁,见过几位大人。”
瑾宁要上前见礼,但是张大人却道:“县主身份贵重,该是我等向县主行礼才是。”
说完,便规矩拱手作揖。
瑾宁连忙便虚托了一下,道:“小女愧不敢当,张大人是京师衙门的大人,是百姓的父母官,小女拜见大人才是。”
说完,她福身见礼,“小女陈瑾宁见过大人!”
张大人含笑看着她,眸光颇有几分赞赏,“县主眉目清明,虽为女儿身却正气凛然,不愧是护国公的掌上明珠,虎父无犬女啊!”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生,瑾宁听过许多次人家这样说了。
父亲昔日的威风,她不曾见过,但是想必知道的人是不能忘的。
总有一些心怀宽广的人,敬畏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不论他如今官阶高低。
被张大人这么一说,几位夫人便走出来跟瑾宁见礼。
这些武将的夫人,容貌都不算十分出色,但是穿着十分华贵。
长孙拔的妻子杨氏是个面容黝黑的女人,三角眼,眉毛杂乱,显得十分凶狠。
她和长孙拔站在一起,有强大的反差感。
长孙拔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而杨氏则让人觉得凶狠。
她长相粗糙便罢,身形也十分壮实,那一身华贵的缎子穿在她的身上,没有让她看上去贵气,反而显得越发的丑陋。
陈瑾瑞见大家都见过礼了,便上前笑着道:“瑾宁,你是这庄子的主人,难得几位将军大人和夫人大驾光临,你这个主人怎么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领几位夫人到山庄里四处走走吧,我和嫣儿陪你一同去。”
瑾宁脸上带笑,福身请道:“诸位夫人若不嫌弃地方简陋,便随小女四处看看去。”
她吹了呼哨,小黑窜着进来,她一手抱起,“请吧!”
杨氏低声道:“大家小姐总是抱着个脏兮兮的狗,恶心不恶心?”
长孙嫣儿拉了杨氏一把,示意她别做声。
一行人,带着数名仆妇,浩浩荡荡地往庄子外头走去。
六月天气,一大早便十分炎热了。
幸好枣庄地势高,有风,还算舒适,只不过,山野地方,少不了是有蚊子。
明威将军夫人手里摇着团扇,满脸的不耐烦,“这什么破地方?这么多蚊子,我脸上被咬了好几口了。”
校尉夫人笑着道:“你这嫩肤嫩肉的,哪里经得住蚊子叮咬?且日头马上就毒辣起来了,不如寻个阴凉的地方,再叫人熏点艾草驱蚊子,我们坐下来喝口茶吧。”
杨氏回头训斥瑾宁,“你怎么一点准备功夫都没做?明知道几位夫人要来,就应该事先叫人准备艾草香包驱蚊虫。”
瑾宁一改之前的恭谨,板起脸冷冷地道:“你们脑子是堆草的吗?明知道来这山野地方,自己不备下艾草还好意思抱怨?活该你们被蚊子叮咬。”
杨氏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你是枣庄的主人,客人来了你不是该打招呼吗?”
“谁的客人谁招呼?我陪你们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她甩脸子地道。
杨氏自从长孙拔当了将军之后,便不曾听过这种不给面子的话,当下气得脸上肌肉发抖,指着瑾宁便怒道:“你有多大的面子?敢当着这么多位夫人面前放肆?我今天便替你父亲好好管教你一下。”
“你试试?”瑾宁冷冷地道。
陈瑾瑞上前,拦开瑾宁和杨氏,对杨氏道:“舅妈别生气,瑾宁不是冲你,是冲我和嫣儿,她对我和嫣儿有些不满。”
那几位夫人听了这话,纷纷指责道:“哪里有这样做主人家的?怠慢客人不说,还对长辈口出恶言,国公爷也不知道怎么教女儿的,教得这般刁蛮。”
杨氏忿忿地哼了一声,对瑾宁道:“我今日先不与你计较,等回去之后,我定要告知国公爷,让他好好管束你。”
陈瑾瑞连忙告罪,给诸位夫人赔不是,然后命管家带着几位夫人到凉亭那边歇脚,安排茶水。
管家是一路尾随来的,听得陈瑾瑞吩咐,便发挥了八面玲珑的本事,把几位夫人往水库边上的凉亭里带。
陈瑾瑞等诸位夫人走后,冷着脸对瑾宁道:“你不该对舅妈口出恶言,有这么多位夫人在,叫人笑话了。”
长孙嫣儿站在一旁,轻声道:“算了,表姐,瑾宁表姐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迁怒母亲的。”
陈瑾宁抱着小黑扭头就走。
陈瑾瑞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臂,好声道:“好了,别发性子了,陪姐姐走走吧。”
瑾宁没有反对,与她一同往水库的方向走去。
长孙嫣儿与张老爹孙大妈也跟着来,远远地还跟着陈瑾瑞和长孙嫣儿的侍女。
日头冉冉在头顶升起,水面一派金光灿灿,枣庄里最多的是枣树,但是最漂亮的却未必是枣树。
这水库旁边,有许多野生的百合,粉白粉白开得极好,一簇簇间隔着长长的芒草,脚下,是软软的青草。
瑾宁今日穿着一身素色衣裳,银色滚边,绣着细碎的兰花,袖口挑着素雅的竹叶。
她的面容依旧不施脂粉,粉嫩的脸上能看到细细软软的绒毛,红唇在日光中泛着光泽,饱满而艳烈。
她的长相不属于惊艳的类型,一眼看过去,顶多是觉得精致,可细看了,便越看越有味道,加上眉目英朗,无端便添了几分英气。
这和长孙嫣儿是刚好相反,长孙嫣儿是一眼看上去便十分惊艳,可五官和脸型都是经不起推敲的,眼睛太大,鼻子太小,嘴唇薄,耳朵反骨。
认真地看她,是会发现越看越不好看。
这水库其实是一个山塘,养着鱼,鱼是两年才网一次去卖,也是属于枣庄的。
鱼不喂食,地农只是偶尔割草扔进去,因此鱼儿都饿得十分凶残,瑾宁往水库里扔东西,便看到“噼噼啪啪”跳起几条来,黑色的身子,鱼鳞在日头下闪着光芒。
从水库能看到凉亭里,因为地势稍高,凉亭在左下方相距不远。
管家招呼着几位夫人坐下来,熏点了艾草,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茶点,微风习习,倒也惬意。
这枣庄的风景很好,一眼无垠的秀丽景色,层层叠叠地枣子树,极目看下去,皆绿油油一片。
水库边上,除了有野生百合之外,还有许多手指头大小的黄色太阳花,不需要施肥灌溉,滋长在肥沃的土地上。
夫人们喝着茶,谈笑风生。
这凉亭距离庄子也不过是一里路,高喊一声,便能听得动静。
不过,此刻有些煞风景的,是水库那边似乎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众人看过去,因树木掩映,瞧不清楚,杨氏便叫管家去看个分明。
管家拱手便去了,低着头,掩藏那一瞬而过的凶残得意。
水库边上,瑾宁抱着小黑,看着那忽然发难的长孙嫣儿。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疯癫了起来,指着瑾宁就痛骂,“我知道你一直都憎恨我,憎恨良晟哥哥喜欢我不喜欢你,我们是表姐妹,为什么你不能退一步想?一同嫁入侯府,于你我有益无害,且你为正妻我为妾侍,你尊贵我卑贱,为什么你还容不下我?偏要我打了胎儿远嫁村夫才肯放过我?”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被风送出去好远好远,字字清晰。
风掠起了瑾宁的衣袂,她站在一块石头上,对着长孙嫣儿,有居高临下之势。
她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长孙嫣儿扬起一抹恶毒的笑,然后跳入了水库中。
一直旁观的陈瑾瑞高声怒道:“瑾宁,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推嫣儿下水?来人啊,快来救表小姐!”
长孙嫣儿不识水性,入水之后,扑腾了几下,看着便要沉下去。
张老爹急忙跑过来要跳进水库里救人。
瑾宁却微微一笑,放下了小黑,小黑如离弦的箭般冲过去,咬住张老爹的腿,张老爹惨叫一声,使劲伸手拍打,可小黑缠上了他,哪里便容易拍走?只看见猩红的血飞溅,一路滚了下去,直直落入水中,沉了下去,自身难保更不要说救人了。
孙大妈吓得面容发白,尖叫,“来人啊,救表小姐!”
跟着前来的除了张老爹和孙大妈之外,还有几名侍女,都是不会水的,眼睁睁地看着长孙嫣儿几乎被水淹没,被孙大妈一吼,便都飞奔回去喊人。
“表姐……”长孙嫣儿使劲地拍着水,惊慌失措地喊道:“表姐,救我。”
陈瑾瑞看着瑾宁那张倏然冷狠的脸,心里一震,这计划虽平庸但是很周全,张老爹是水中蛟龙,只要能入水,就一定可以救起嫣儿。
到时候,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她陈瑾宁杀人未遂。
但是,张老爹却被小黑咬伤堕水,救不了人。
她看着长孙嫣儿咕咚咕咚地喝水,急得嗓子冒烟,幸好早有准备,预先放置了一根长竹子在这里。
她一手拿起竹子便要伸入水中,瑾宁却一手夺过来,丢到一边去,再拖着陈瑾瑞到水边,口气冷冽地道:“大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长孙嫣儿是怎么死在你那愚蠢的陷害计谋上的。”
陈瑾瑞惊得双眼上翻,“你疯了?她死了,你就坐实了杀人之罪,你逃不了,杀人偿命,她若活着,你也顶多是在牢里蹲个十年八载。”
“那我确实吃亏!”瑾宁咧齿一笑,“用我一命换她一命,她怎么配?”
“,对,对,不值得,你快救她,你有鞭子,快救她!”陈瑾瑞见长孙嫣儿已经支撑不住了,使劲拉住瑾宁的衣袖,若嫣儿死了,舅舅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快啊,救她上来,庄子我还给你。”
“庄子本来就是我的,不需要你还!”瑾宁面容冷漠地说着,手里忽地用力一拽,陈瑾瑞整个跌入水里。
陈瑾瑞吓得连忙抓住水库边上的石头,想要爬上来,口中骂骂咧咧地道:“你真不要命了?好,你既然不怕死,我便跟你斗到底,我不仅要你入狱坐牢,我还要你这辈子都出不来。”
瑾宁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用力碾着,“是吗?那你死了,我就出不来了。”
陈瑾瑞手背吃痛,却不敢松开,冲孙大妈惊喊道:“还不赶紧过来拖开她?”
孙大妈都快被吓傻了,急忙冲过来,可瑾宁却已经跳入水中,一手摁住陈瑾瑞的头往水底压下去。
陈瑾瑞只觉得呼吸一下子被夺走,口腔鼻腔灌入了腥甜冰冷的水,她用尽全力挣扎,但是陈瑾宁的手劲很大,她的头压根出不能了水面。
死亡的恐惧与这水库的水一同包围过来,陈瑾宁拖着在水库边上过,边上有尖锐的石头刮着她的身体,她的脸,她在水底惊恐的眼睛都能看到水里混合着她的血液。
因为无法呼吸,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脸毁了,心底的恐惧愈发增大,胸腔像是要爆炸一般,她张开嘴,水从鼻子口腔灌入。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忽地,她的头被拽出了水面,迷糊中,只听得那小贱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管家,我救了大姐,你还不赶紧去救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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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接下来又审问了其余的目击证人,确实和孙大妈所说的一样。
而几位夫人也在凉亭上听到了她们的争吵,争吵的内容和孙大妈所说没有差别,更有庄子里的人证明原来昨天晚上她们便为庄子卖不卖的事情争吵过,有积怨在心。
梁捕头那边也采证归来,从水库边上的痕迹看,和众人口供没有出入,长孙嫣儿和陈瑾瑞都是被推下水的。
人证物证都有,但是张大人却还是问了瑾宁一句,“县主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瑾宁站起来,环视了一眼作供的人,神色平静地道:“他们都在撒谎,长孙嫣儿是自己跳下去的,目的是要诬陷我,至于大姐和我落水,则是去救人,可我忘记了我自己不会水,入水之后,扑腾了几下,便拽住了大姐,误伤了她,我很内疚。”
陈国公拍案而起,怒得是脸色发青,“这般荒唐之言,你也敢说出口?你与嫣儿有旧怨,怎会为她下水?”
瑾宁笑得冰冷,“我说的是荒唐之言,她们说的便都是真话,是不是?在国公爷心里,我是个惯会撒谎歹毒的,自然比不得那些德行高端的人,因此,国公爷早就先入为主,断定了我有罪,就算今日张大人还我清白,国公爷怕也不会相信我是无辜的。”
陈国公看着她那张冰冷孤傲的脸,上一次的事情再逼到了眼前来,上次,罪证确凿,却确实冤枉了她。
他心底忽地便生出了一丝犹豫。
江宁侯夫人瞧着陈国公的神色,淡漠地道:“好一张伶牙俐齿,若说这庄子里的地农都被收买了,可几位夫人也被收买了吗?本夫人便不信,嫣儿知道自己怀着身孕,却不惜以自己和腹中孩儿的性命来陷害你,那样便是你死了,她又有什么得益?再说,陈瑾瑞是你的大姐,本夫人素闻你们姐妹感情深厚,莫非,她会为了疏一重的表妹来陷害你这个亲妹妹?国公爷说的没错,你说的就是荒唐之言。”
陈国公听到江宁侯夫人的分析,眼底的那一抹犹豫尽然褪去。
明威将军夫人也冷冷地道:“便是我没有亲耳听到,可从三小姐的言行举止,实在也不相信她的话,今我们几个来到这里,她是这庄子里的主人,我说这庄子蚊多,长孙夫人请她去命人点些艾草驱蚊,她竟与长孙夫人就吵了起来,好歹长孙夫人也是她的舅妈,这般目无尊长,却会落水救人?说出去谁信?”
长孙拔站起来,对着张大人拱手,气势凌人道:“张大人,此案已经调查清楚,人犯在此,她不容抵赖,该如何办案,想必不需要本将教你。”
张大人看向陈国公,这件事情,确实从表面看,三小姐是凶手,可若深究一下,便知道另有内情。
只要国公爷坚持自己调查一下,想必能查出些什么来。
可国公爷却已经信了他们的话。
“国公爷,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吗?”张大人本是不该再问这一句,可他确实希望陈国公能想明白透彻一些。
陈国公眸色冰冷地看着瑾宁,用充满失望又愤怒的语气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大人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张大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端正了神色,下令道:“梁捕头,先把县主……”
张大人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道阴柔尖锐的声音,“哟,怎地这么热闹啊?办什么喜事?”
众人听得这把声音,都微微一怔。
这声音……
正吃惊,便见院子里大步走进来几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皇上身边的新贵江翊帆大将军,他一身青色将军袍,收袖口,白色腰带,腰带上扣了一只金色的铜环扣,成色不算很好,甚至有些陈旧,但是,若细细地看,便可看到那铜环扣刻有字,此扣,是太祖之物。
束冠,齐整,俊朗的面容如今沉着冷漠,眸色内敛,却有锐利之芒倏然闪过,小麦色的皮肤泛着细碎的汗珠,可见这一路,是急赶过来的。
在他身后,是一名身穿宽松紫袍的中年男子。
他容貌和声音一样阴柔,长发随意拢在了后头,以紫色绢带系着,因为衣裳宽松,他步子虽然走得快,却看起来十分悠闲。
细长的两边眉毛中央,眉头形成川字,下巴微微抬起,薄唇紧抿,便是威仪之相。
两人的身后,跟着几名身穿黑袍的背剑男子,皆神色严肃,眸光锐利。
这几人进来,屋中仿佛一下子就狭窄了起来,这几人身形高大,身姿挺拔,如玉树般灼灼夺目。
“苏大人!”众人惊诧之余,连忙离座起身行礼。
苏大人,苏公公,苏意,南监的总领大人,昔日擎天摄政王一手提拔重用的人,如今更是深得皇太后与皇上的宠信,炙手可热权倾朝野。
他是个太监!
大周朝唯一一个上过战场的太监。
苏公公眉眼一抬,扫了众人一眼,便笑着拱手,“本座不请自来,诸位大人不见怪吧?”
“怎么会?”陈国公拱手,笑盈盈地看着苏公公,“苏兄大驾光临,使得这枣庄蓬荜生辉才是。”
许多人看不起苏公公,也有许多人巴结苏公公。
看不起他的,多半是说他是个太监阉人。
巴结他的,也自然是因为他深得帝宠。
但是,朝中还有一些人,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他,因为,他真的为大周朝立下过汗马功劳。
陈国公便是真心敬重他的其中一位当朝大员。
因此,虽如今面临家丑,却还是扬脸相迎。
苏公公和江翊帆来到,正座自然是让出来了。
江翊帆如今是大将军,官阶在这些人之上,因此长孙拔等人虽看不起他,却不得不以礼相让。
江翊帆走到中央,看向了瑾宁。
瑾宁的眸光也是刚刚从门外的陈狗身上转回来,视线与江翊帆相遇,她淡淡地勾唇,便算是打了个招呼。
江翊帆转脸,对着江宁侯夫人拱手,“义母也在?”
江宁侯夫人的脸色自从看到苏公公之后,便一直是淡漠轻蔑的,如今养子对自己问安,她也不过是淡淡地点头,“靖廷你怎么也来了?”
“是的!”江翊帆说,扬袍坐下,看似是回答了江宁侯夫人的话,但是其实没有回答。
江宁侯夫人也不介意,横竖他们之间,都只是粉饰太平罢了。
陈瑾瑞与长孙嫣儿回到永明阁,气得肺都炸了,“没想到这小蹄子竟然这么嚣张,连我都没放在眼里了。”
长孙嫣儿哭哭啼啼地道:“表姐,那可怎么办?我真的要做妾侍吗?”
陈瑾瑞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当初就不该用生米煮成熟饭的办法,害得自己处处受缚,而且,你怀了便怀了,偏带着李良晟来国公府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回不了头吧?愚蠢了吧?”
长孙嫣儿委屈地道:“我怎么知道她忽然一下子就精明起来?以为逼她一下,她就会甘愿为平妻的,她凭什么做江宁侯府的少夫人?良晟哥哥都不喜欢她,江宁侯夫人也不喜欢她。”
长孙氏心疼侄女,便道:“好了,你也别说她了,她够难受的,还是想想法子吧。”
陈瑾瑞生气地道:“现在哪里有什么法子?江宁侯府退婚之后怕也后悔了,要让李良晟再说其他人家,江宁侯夫人肯定也不同意的,这没办法跟江宁侯交代,除非……”
陈瑾瑞眼底闪过一丝歹毒。
“除非什么?”长孙嫣儿连忙问道。
陈瑾瑞沉思了一下,慢慢地道:“要让江宁侯夫人放弃那小贱人,另外再说人家,除非,那小贱人死,或者身败名裂!”
长孙氏还以为她有什么办法,听了这话,不禁失望,道:“这还用说?管家和你舅舅早就想到了,否则怎会让你送药过去?如今送药失败,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陈瑾瑞冷漠一笑,“既然杀她不成,那就用另外的法子。”
“表姐,一定要快,我肚子不能等了。”长孙嫣儿着急地道。
长孙氏连忙问道:“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陈瑾瑞伸手压了一下发髻,眼底一派残冷,“我明日便去探望舅舅。”
长孙氏与长孙嫣儿对望了一眼,都露出了歹毒的神色。
过了两日,李良晟来到国公府,说要见瑾宁。
瑾宁没想过李良晟还会来找她,听青莹说,她还有些不相信。
“小姐,要不要见?”青莹问道。
瑾宁转动着杯子,“为什么不见?见!”
“那奴婢为小姐梳妆打扮。”青莹道。
瑾宁道:“犯不着为了他打扮,他不是我的谁。”
扯了一件青色的衣裳,随便绾了个发髻,斜插如意簪,耳坠是两颗圆润的滴水珍珠,虽不华贵却十分清雅大方。
李良晟坐在偏厅里等着,此番他来,是母亲授意的,也是他自己要来的。
自从陈瑾宁被封为县主之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复杂。
他是不喜欢陈瑾宁的,甚至厌恶,但是这门亲事是父亲定下来的,如今陈瑾宁没有犯错反而立功,侯府却退了婚。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父亲生气。
所以,他顶着厌恶,也要来见一见陈瑾宁。
他认为,陈瑾宁是很想嫁给他的,之前婚事商定之后,陈瑾宁每一次见到他都用倾慕狂热的眸光追着他,实在是让他厌恶到了极点。
为了让嫣儿能做平妻,为了让父亲不生气,他愿意娶陈瑾宁过门。
而陈瑾宁不过是要个下台阶,他肯来,已经是给她莫大的面子。
因此,他在等待的过程中,也隐隐夹着怒气和不忿。
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看到陈瑾宁带着一名侍女过来了。
一身青色的挑线凤尾裙,看得出是崭新的,绾着最简单的高螺髻,只以一根簪子稳住,简单利落大方。
脸上一点脂粉都无,面容白皙紧致,眉眼清明,她进来之时,眸色微抬,与他对视的瞬间,眼底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竟怔住了。
眼前的这个眉目分明的少女,真的是陈瑾宁?
记得上次来,已经觉得她和以往不一样了,只以为是错觉,可今日看,竟真的仿佛判若两人。
“李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瑾宁嗓音平和,有一分几不可查的冷漠。
李良晟慢慢地收回眸光,整理了一下衣摆,也顺带整理一下思绪,道:“我来问你,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陈瑾宁笑容静好,“侯府不是已经退婚了吗?李公子问这话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李良晟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退婚是因为误会。”
“不是误会,你压根不想娶我,何必勉强?我陈瑾宁不是非你不嫁的。”瑾宁坐下来,神定气闲地道。
李良晟皱着眉头,口气更恶劣了,“你是想悔婚?”
瑾宁笑了,望着他那张熟悉却觉得十分陌生的脸,这个,就是她前生的夫婿,五年相守,她一直认为会生死相依,最后竟是你死我活。
“悔婚?从何说起?不过也不怕实话说,若你们侯府不退婚,我确实也会悔婚,李良晟,我看不上你。”
“你是什么东西?你还敢看不上我?”李良晟握住双拳,生气地道。
“我当然敢看不上你,你连长孙嫣儿这种女人都喜欢,我为什么要看得上你?你若有点志向,喜欢当今公主,兴许我还会追着你跑。”瑾宁不无讽刺地道。
“你闭嘴,嫣儿比你好多了。”李良晟听得她出言侮辱心上人,当下恼怒地道。
“那你娶她就是,来找我做什么?”瑾宁闲闲地道。
李良晟面子受辱,出言便越发恶劣,“若不是看在父亲的份上,我会来找你?像你这种女人便是白送给我,我都不会要。”
瑾宁一点都不生气,“那你还是滚吧,青莹,送李公子。”
青莹走上前来,福身道:“李公子请!”
李良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来之前,压根没想过陈瑾宁会是这个态度。
他以为只要他来,她就会像以前一样穷追不舍地贴上来的。
“陈瑾宁,你一直都在戏弄我,戏弄我父亲。”李良晟怒道。
瑾宁看到门口闪过管家的身影,冷冷地笑了,“我从不曾戏弄过侯爷,答应婚事的时候,我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我还没进门,你便与我的表妹勾搭成奸,把我置于何地?你要面子我就不要面子了吗?一句话,要我嫁入侯府,除非,她长孙嫣儿为妾,否则,一切免谈!”
“只要嫣儿为妾,你就愿意?”李良晟耐着性子问道。
“只要她为妾,我就嫁入侯府。”瑾宁一语双关地道。
“好,你等着!”他说完,冷冷地转身走了。
在李良晟转身的瞬间,她眼底的凉意转为冰冷残忍。
那轻轻地抚在扶手上的手掌,也慢慢地紧握起来。
对着李良晟,她始终还是恨意难消。
“小姐,他走了。”青莹小心翼翼地上前,看着瑾宁那张倏然变得冰冷的脸。
瑾宁慢慢地松弛下来,抬头看着青莹,略带茫然的脸渐渐攀爬上冰冷的笑意,“嗯,好!”
李良晟这一次来,出乎她的意料。
他是个十分清高孤傲的人,从不轻易来求人,他此番前来,应该是江宁侯大概得胜了,即将班师回朝。
想起前生,日子差不多能对得上。
母子历劫重逢,自然少不了一番激动。
安抚好了晖临,又叫人入宫请了御医,晖临世子便被奶娘抱下去了。
平安公主坐下来,感激地看着瑾宁,“你救了晖临,便是本宫的恩人,你要什么赏赐,或者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瑾宁微微一笑,“公主客气了,小女确实有一个要求。”
“说,尽管说。”公主依旧很激动,眼底眉梢都跳跃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瑾宁吞咽了一下几乎粘稠的唾沫,“公主请赏口水和两个包子,从昨天到现在,一口水,一粒米没下过肚子,又渴又饿的。”
公主惊愕,连忙就吩咐人张罗起来。
不过片刻,先上了茶水,再一盘盘精美的点心端上来。
瑾宁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点心,总算觉得体力慢慢地恢复了。
“伤势要紧吗?”公主关切地看着她,问道。
“不要紧,公主放心,已经包扎过。”瑾宁站起来,“公主,我得回府了,我一晚不归,父亲该担心了。”
“你叫瑾宁,是吗?本宫记得守业有个从庄子里回来的女儿,是你?”
“是!”瑾宁回答说。
站在公主身边的婆子微微吃惊,定定地看着瑾宁。
公主请她再坐下来,“瑾宁,本宫已经命人请了御医,你先在这里等着。”
婆子上前,在公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公主错愕,随即大怒,“谁说的?”
“外头的人都在说。”婆子轻声道。
婆子方才虽然低声说,但是瑾宁却还是听到了,她也很错愕,“外头说我私奔?”
婆子不曾想她听到,便讪讪地道:“三小姐,外头的人说您昨天被一个男人带着离京,私奔去了。”
瑾宁道:“我昨天被人迷昏带出去的,一路带到狼山,被关押在地牢里,也是在那里发现了世子,后得江翊帆将军相救,这才能安全下山。”
“靖廷?”公主一怔,“他呢?”
“将军已经去点兵上狼山剿匪,具体情况,公主可问将军。”瑾宁再站起来,“如果说外头这样传我,那父亲想必也信以为真,公主,告辞!”
公主也站起来,“瑾宁,需要本宫帮忙吗?”
瑾宁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不,公主,想必父亲最终会相信我的。”
说完,她急急转身走了。
瑾宁并不知道的是,在她被传与人私奔之后,侯府已经迅速来退亲了。
她回到府门口的时候,江宁侯夫人与李良晟刚好走出来。
前生她投进烈火中的时候,看到她的婆婆江宁侯夫人那张得意残忍的笑脸,这一张笑脸,即便是重生之后,她也无时无刻不铭记心头。
种种记忆,在脑海中泛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眸光相接的那一刻,江宁侯夫人眼底的是厌恶,而瑾宁眼底的是仇恨。
长孙氏亲自送江宁侯夫人和李良晟出来的,见到瑾宁,她愕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瑾宁,你回来了?”慌乱过后,她随即想到,婚事已经退了,就算她回来,也破坏不了嫣儿的姻缘。
李良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呸了一声,充满鄙夷地道:“不要脸!”
瑾宁淡淡地道:“一个躲在娘亲裙底下的窝囊废,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李良晟气得脸红脖子粗。
江宁侯夫人脸色一沉,呵斥道:“良晟,怎么说话的?母亲什么时候教过你像那些粗野市井之徒一般说话?”
她走到瑾宁的面前,扬起了和蔼亲切的笑容,只是眸子却异常冰冷,“瑾宁,你这孩子,若不喜欢良晟,说出来便是,侯府和你父亲总不能勉强你。”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距离,瑾宁伸手就能掐住她那白皙细长的脖子。
她没有这样做,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杀意,“你们是来退亲的?”
江宁侯夫人微笑道:“退亲了,对你和良晟都好,你始终于侯爷有救命之恩,以后两家还是会来往的。”
瑾宁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丝残冷的笑容,“夫人说得对,以后,我们一定会来往的。”
江宁侯夫人还以一笑,转身而去的眸光却是轻蔑到了极点,撂下一句话,“转告你父亲,之前抬过来的文定之礼,就不收回来了,便当你救侯爷的谢礼。”
听这句话,看来退婚之事,是她与长孙氏两人商定了,父亲并不在府中。
瑾宁看着江宁侯府的马车离开,才慢慢地转身看着长孙氏。
长孙氏嘴角得意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回头吩咐下人,“去衙门告诉国公爷,说三小姐回来了。”
管家走出来,看着瑾宁狞笑了一声,“三小姐还真敢回来啊?”
瑾宁淡冷一笑,“为什么不敢?”
长孙氏一改之前伪装的温和,冷冷地道:“不知羞耻,简直丢尽了国公府的颜面。”
瑾宁凑近长孙氏,口气森冷地一笑,“是吗?”
她累得很,也懒得废话,径直回了梨花院,倒头就睡。
梦中,噩梦缠绕,经历了狼山一劫,思绪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醒来了。
“海棠!”她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她起床走出去,见石榴走进来,她问道:“海棠呢?”
石榴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她心中咯噔了一声,当时海棠是先去了督查衙门的,出事了!
她在狼山的时候,因着情况紧急,没想过海棠会出事。
她目赤欲裂,一把揪住石榴的衣裳,“说,海棠在哪里?”
石榴不防她忽然发难,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国公爷把她关在柴房里。”
瑾宁推开她,跑了出去。
踢开柴房的门,瑾宁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圆润姣好的面容,如今已经肿胀难分,额头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呼吸很微弱,用奄奄一息形容不为过。
瑾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弯腰蹲下,轻轻地抚摸着海棠的脸,哑声喊道:“海棠!”
海棠慢慢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瑾宁的脸,她努力地撑起头,喉咙咯咯作响,眼泪哗啦啦地落下,伸出手抓住瑾宁的衣袖,死死地攥住,“小姐……小姐,奴婢对不起您……他们,逼奴婢……管家抓了奴婢弟弟……”
“不要说了。”瑾宁轻声安抚,“没事,我回来了,不要说话。”
瑾宁抱着她走出去,管家带着两人在外头拦阻,冷然道:“三小姐,国公爷有令,要关押她等三小姐回来一同处理,所以你不能带走她。”
上了马车,瑾宁打量了一下,垫子和帷都是很干净的,透着丝丝缕缕的香气,看来,京兆府那边确实是给了她挺大的尊重。
若只是走个过场,应该是耽误不了什么功夫的。
这样想着,可心底始终隐隐有些不安。
掀开帘子,看到马车确实是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大街上有军队和官差走过,她听到捕头跟那些官差打招呼,一切都那么磊落。
走了大约有一盏茶功夫,马车停下来,有官差疾步上前对捕头道:“捕头,西街发现了可疑人物,大人让我们过去看看。”
梁捕头把马转头,道:“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他回头吩咐了赶车的官差,“你先把人送到衙门,再到西街汇合。”
“是!”赶车的官差应道。
梁捕头策马而去,全程没有跟瑾宁说过一句话。
瑾宁也没太在意,还在暗自猜测着张妈妈的家人到衙门去告状,定是长孙氏或者长孙拔授意的。
不过,她疑惑的是,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无用功吗?只要到时候父亲出来说一句,事情就能解决,顶多是给她添点不痛快罢了。
费这么大周章,只是为了给她找不痛快?
至少,不会是长孙拔的所为,那么,就有可能是她的那位好庶母,长孙氏做的。
马车哒哒的声音,回荡在青石板驰道上,一声声,竟如锤子般敲在瑾宁的心房。
她觉得眼皮沉重起来,警钟大生。
那香味……
“小黑!”
瑾宁心头闪过念头,全身虚软,整个人跌入了黑暗中。
马车抵达城门之前,有一名男子上了马车。
因着晖临世子失踪一事,城门设了关卡截查出入的人。
马车停在了城门关卡处,守门士兵上前检查,“什么人?去哪里?”
“国公府三小姐,出城探亲!”
守门士兵看了看,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却也没问太多,放下帘子,“走吧!”
马车走后,那守门士兵回头问另外一人,“这国公府的三小姐,不是婚配了江宁侯的公子吗?”
“是有这么回事。”另外一名士兵道。
“那可真是见鬼了,方才国公府三小姐竟然与一名男子坐在一起搂搂抱抱的,不知道多亲密。”守门士兵冷笑一声,“说是去探亲,可看样子就是出去幽会,李公子可怜啊,这媳妇没过门,就先给他戴了绿帽子,江宁侯府这下什么面子都丢尽了。”
“真的?”几名士兵围了上来问道,旁边出城入城的百姓也都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城门之上,站立着一名身穿青色衣裳墨发黑眸的男子,他双手扶在城门的黄砖上,看着那疾驰而去的马车,听着底下的士兵哄笑,冰冷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愠怒之色。
陈瑾宁!
他慢慢地走下去,底下正说得起劲的人连忙收敛,垂首见礼,“陈将军!”
这可奇怪了,陈将军什么时候在城门上的?那方才大家说的话他可都听到了?他可是江宁侯的义子……
陈靖廷面容冰冷地牵出黑马,翻身而上,一路疾驰出城而去。
不出半天,京中便都传遍了,说国公府的三小姐与男人一同出城幽会,更有甚者,说三小姐是与人私奔走了。
瑾宁醒来的时候,发现双手被捆绑,嘴巴被堵住,已经不在马车上,而是在一顶小轿子里,而小黑不见了。
从轿子倾斜可以看出,现在正在上山。
她用脚踢开轿帘,只见前头两人抬着她,确实是在山上的途中。
不对,这山路很熟悉,瑾宁仔细看了看,随即认了出来,这是上狼山的路。
前生,她走过这条路无数次,路旁哪里有一颗大石头她都知道。
抬着她上狼山?
莫非,不是长孙拔对她下手?而是狼山的山贼?
可她与狼山的山贼素无来往,她如今结仇的也只有长孙一家,除了他们,谁还会对付她?
她放下帘子,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前生,晖临世子被害之后,长孙拔上奏朝廷,要请战剿匪。
京兆府已经几次派出梁捕头带人去剿匪,但是一直无功而返,长孙拔只带了三百人上山,便把同等人数的山贼窝给端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可长孙拔完成得很完美,根据长孙拔凯旋回来禀报,说三百军杀上去的时候,山贼正庆功,喝得是酩酊大醉,因此,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剿灭了端了贼窝,而且,现场问讯,山贼头子招认罪行,其中一项,便是受彰显天儿子的重金收买,害了晖临世子的命。
如此轻易就完成了任务,瑾宁如今想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长孙拔对狼山十分熟悉,狼山的山贼对他也没有防备之心,所谓的山贼酩酊大醉是真的,邀酒之人,很有可能是他。
若是如此,那晖临世子会不会不是彰显天儿子所为?而是他长孙拔?
可长孙拔为什么要杀世子?
瑾宁屏住呼吸,脑子里有些东西忽闪而过,前生的这个时候,除了晖临世子出事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便是皇上下旨调查福州贪官与京官勾结一案,当时被调查的官员有很多,似乎还有几位武将,后来长孙拔为剿灭了山贼,为世子报仇,督查衙门李大人感恩于他,与他成了至交好友。
种种线索,形成一条严丝密缝的链子。
瑾宁暗自运气,发现迷香的分量不重,又或者,是她曾服用消毒丹,导致迷药提早失效。
不管世子是不是长孙拔抓走的,如果她这番是被带去狼山,那就正好便正好混进去,伺机救出世子。
陈国公在督查衙门里为福州案子忙得昏天暗地,老随从初三疾步进来,“国公爷,府中出事了。”
陈国公抬起头,面容疲倦,揉了揉眉心,微愠道:“若不是死了人,都不必禀报。”
初三道:“京中传三小姐与人私奔,城门守卫亲眼所见,夫人也命人来报,说拿下了海棠,严刑逼供之下,交代了三小姐确实与一名书生私奔。”
陈国公面容微变,“不可能!”
嫁入侯府,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竟还与什么书生私奔?再糊涂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夫人是这样报的,一切还请国公爷回府再定夺,三小姐身边的丫头海棠也扣住了。”
有城门守卫作证,也有海棠口供,换言之,此事有七八分真。
陈国公闭上眼睛,面容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倏然睁开眼睛,一拍桌子,厉声道:“怎么偏是这个时候?若此事是真的,她要走便走,若不是真的,她终究会回来,到时候问个明白便是,如今本官走不开,世子被掳,公主和李兄正是忧心之际,本官不能走。”
初三提醒道:“国公爷,外人说什么不打紧,但是,侯府那边,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侯爷在边疆,他的面子,总得顾虑一下啊,还是先想个法子,平息外间的流言为上策。”
初三跟了他多年,许多话旁人不能说,但是初三可以说,国公爷也会听。
果不其然,陈国公听了初三的话,沉吟了片刻,道:“你去请那位守门的兵卫过来,切莫大张旗鼓,私下请他来便是。”
“是!”初三领命而去。
石榴走出去之后,在外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便进了长孙氏的屋中。
“你是说,她真的要卖庄子?”长孙氏刚安顿下来,她一年来一次庄子,总会在这里住上几天,因此,之前便选了坐北向南的那间房住,却没想到被那小贱人抢了去,心里窝火极了。
“回夫人,三小姐说庄子既然是亏损,留着无用,不如卖掉。”
陈瑾瑞从外头大步进来,听得此言,打发了石榴出去。
她坐下来看着长孙氏道:“母亲你担心什么?”
长孙氏忐忑地道:“我只是觉得,这一次的计划若是不顺利,这庄子真叫她卖了怎么办?你如今在武安侯府,可全指望着这庄子和那两间铺了,你可别忘记,那庄子铺如今还没转咱们的名字,还是甄氏名下的。”
陈瑾瑞歹毒地道:“她一旦获罪,这辈子怕也出不了来了,到时候是谁的名下又如何?我和弟弟也是甄氏的儿女,名正言顺地继承,否则每年拜祭,可不就是白费了我叫她这一声母亲?”
长孙氏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可不是?每年拜祭,你叫她母亲,我便觉得是我死了一样。”
陈瑾瑞道:“母亲你也是的,总是介意这些做什么?甄氏虽然死了,可父亲心里从不曾放下过她,既然父亲喜欢,那你投其所好便是,总归得益的人是咱们。”
长孙氏恨恨地道:“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你父亲心里还惦记着她,我怎么能甘心?”
陈瑾瑞严厉地道:“不甘心又如何?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你得罪了父亲,他收回甄氏的产业,你和弟弟怎么办?母亲,也休要怪女儿说话尖锐,以后你事事顺着父亲点儿,再督促弟弟长进一些,祖母手中那一份才是大头,若哄好了父亲,把祖母手上的拿回来一部分都足够你和弟弟一辈子无忧了。”
长孙氏虚应道:“好了,知道了。”
陈瑾瑞看着母亲,心里确实是恨铁不成钢,格局太小,眼界太浅,总是在意眼前利益,一点都不懂深谋远虑,事事仰仗舅舅,可娘家始终是娘家,不能依靠一辈子,何不好好经营自己在国公府的势力?
她叮嘱了几句,便问道:“庄子里的人我都打点好了,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就好,舅舅那边,你可都联系好了?他什么时候来?”
长孙氏道:“明日官员休沐,我叫了他一早过来的的,还特意叫他邀约几位大人用过来庄子休闲的,放心,都是他阵营的人。”
“嗯!”陈瑾瑞眯起眼睛,冷笑道:“好,那我先跟嫣儿到她屋中去一趟。”
“好,你快去。”长孙氏连忙道。
陈瑾瑞嗯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瑾宁在屋中等了半个时辰,管事和账房都没有来。
海棠道:“小姐,看来他们都得了夫人授意,没把你放在眼里。”
“嗯!”瑾宁神色不惊,“没事,不来便不来吧。”
意料中事。
不过,她的放话却是很认真的。
“小姐,你说夫人到底想干什么呢?”海棠不解地问道:“叫了您来,说是把庄子还给您,却也故意交代下去让人不配合您,难道就不怕初三叔会告知国公爷吗?”
瑾宁微笑:“当一切都不太合理的时候,背后就一定有阴谋,咱等着就是。”
海棠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担心,“在这庄子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很吃亏的。”
“又不是打架,要这么多人做什么?”瑾宁失笑。
海棠嘀咕道:“甭管打架还是不打架,横竖人多就不吃亏,咱以前在瑶亭庄子跟对面的庄子吵架最后打起来,我们赢了,就是靠人多的。”
这些事情,在瑾宁如今听来,仿佛是隔了很远。
那时候,隔壁的庄子管事都十分凶狠,种植的时候总是往瑶亭庄子靠过来,分水岭也一年一年地移,就是欺负瑶亭庄子只是个孩子管事,在青州也没有过硬的后台。
瑾宁一气之下,便把庄子里的人集合起来,扛锄头的扛锄头,拿菜刀的拿菜刀,抡扁担的抡扁担,百余人堵在了隔壁庄子上山的路上,见一个打一个,直打得分水线生生减出去一亩多地。
自打那一次之后,瑶亭庄子便再没有人敢欺负了。
盛宁潇三个大字,也响彻了整个青州府。
“以前,真的很开心。”瑾宁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
瑾宁让管事们来,他们没来,倒是陈瑾瑞把他们带来了。
进门就让他们跪下给瑾宁请安。
陈瑾瑞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瑾宁,这些人都是母亲昔日提拔起来的人,他们就指着这个庄子养老了,你若是卖了庄子,他们往后怎么办?”
瑾宁微微一笑,反扣了方才喝水的杯子,水慢慢地从杯沿里渗出来,她手指染了些茶水,在桌子上比划,“那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跪在地上的孙大妈声泪俱下地道:“三小姐,您别卖了庄子,庄子是夫人留下来的,往日夫人最喜欢便来枣庄度假,您若是卖了庄子,怎么对得起夫人?”
瑾宁看着她,“大姐说你是我母亲提拔起来的人,是吗?”
孙大妈听得她语气有些不一样,便倨傲地道:“回三小姐的话,我和张老爹都是夫人早年赏识,安排在庄子里的人,当年夫人对我们十分倚重,每一次来都会传召我们到跟前伺候的。”
“是吗?”瑾宁眸子里有一抹隐晦的暗色。
孙大妈道:“三小姐可以问初三侍卫,昔日国公爷与夫人过来的时候,初三侍卫也会跟着过来的。”
“那我母亲过来的时候,都住在哪里?”瑾宁再问。
孙大妈略有些得意地道:“就是住在这个房间,我最记得夫人爱坐在外头看着院子里的枣树,还叫张老爹给她摘枣子吃。”
瑾宁笑了起来,却是笑得十分冰冷,“如此说来,你们还真是我母亲的人。”
“可不是吗?本还有两人,不过夫人死后,他们就走了。”孙大妈对庄子里的事情如数家珍,“不仅他们两个,这庄子里许多地农,在夫人死后都走了,唯独我们几个老人还留在庄子里,维护着夫人的庄子,即便亏损,我们也不曾放弃,所以三小姐请您不要卖掉枣庄,听大小姐说,您得了皇上赏赐的黄金,何不把一部分挪到庄子里,让枣庄再像夫人在的时候那般兴旺?”
管家直直地跪了下来,颤巍巍地道:“这枣庄在大小姐出嫁的时候,便问了夫人要了去,说武安侯府近年不继,要靠这庄子接济。殊不知,三小姐却要拿回庄子,她一时情急,便找了小人,串通枣庄里的人,要诬陷三小姐一个伤人罪,好让她在大牢里蹲两年,表小姐因不知道此事,不知道防备,被她推下水,却以为是三小姐推的,张老爹想去救人,但是惊吓了三小姐的狗,才会耽误了救人的最好时机,差点一尸两命。”
陈国公气得冷笑几声,“好,真是好计策,绝好的计策啊。”
他看着长孙拔,口气冷冽地问:“舅兄不知道此事吗?”
长孙拔哼了一声,“若本将知道,嫣儿怎会保不住腹中孩儿?
”
“我也不知道!”长孙氏顿时委屈地道。
江靖廷看了瑾宁一眼,眼底有一丝复杂的神情,淡淡地道:“既然不需要回南监,便请所有证人重新作供!”
所有人因着管家的口供,都不约而同改了。
几位夫人说,她们什么都没听见,就是听到了一声尖叫声,大概是长孙嫣儿被陈瑾瑞推下水的那一瞬间发出的尖叫。
那些随行的丫头婆子的人,长孙嫣儿的人说看见陈瑾瑞推了。
陈瑾瑞的人说什么都没看见。
至于三小姐瑾宁为什么最后会下水,确实是下水救人来着,也因为不会游泳,误伤了陈瑾瑞。
口供改得如此迅速,是因为忌惮南监,加上有管家的口供,一切都是定局了。
长孙拔和长孙氏看着是置身事外了,但是,在陈国公的心里,却明亮得很。
他也终于发现原来这位舅兄,真的很喜欢干预自己的家务事,而且,是不择手段地干预。
他回身,冷着脸问陈瑾瑞,“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瑾瑞慢慢地抬起头,扯了一下嘴皮子,伤痕满布的脸说不出的丑陋,她冷笑着,“当然有,女儿也叫甄氏一声母亲,为什么她的嫁妆只能留给盛宁潇?我也是国公府的女儿啊,这庄子凭什么给她?”
杨氏听得自己一家撇清了,也急于在江宁侯夫人面前证明自己一家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冲上去抡起手臂就甩了陈瑾瑞几巴掌,一边打一边痛骂,“你这个贪得无厌的东西,忘恩负义,你舅舅和嫣儿对你这么好,你竟利用他们?还害得嫣儿落胎?”
陈瑾瑞嘴角抽动了几下,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很紧,眸子里是绝望和愤怒,她的双拳,也悄然紧握了。
瑾宁一直看着她,但是,知道她不会发作。
陈瑾瑞的心机甚至要比长孙拔都深沉。
她知道这种情况之下若她一人承担了所有的罪名,便是让长孙拔欠她一个人情。
且长孙拔也从此有把柄在她的手中。
瑾宁垂下眸子,淡淡地笑了,想借长孙拔翻身?只可惜,长孙拔很快就自身难保了。
李良晟见陈瑾瑞眸中露出凶光,想起自己的孩子被她害死,怒不可遏便想上前为长孙嫣儿出头,江宁侯夫人却拉了他的衣袖一下,淡淡地道:“我们走!”
事情看到这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内里的弯弯道道。
她被长孙拔和长孙嫣儿利用了。
这分明就是他们设计的,胎儿落了之后,害怕她不承认长孙嫣儿,便命人请她来这里。
如今,便是不让长孙嫣儿入门也不成了。
江宁侯夫人和李良晟走了,几位大人也带着夫人灰溜溜地离去。
长孙氏上前想拉陈国公的袖子,却被他一手挥开,冷冷地道:“你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明白,回去再跟你慢慢算账!”
长孙氏被他甩得歪到一边去,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她求救地看着长孙拔,想让长孙拔为她说句好话。
长孙拔却没有帮她,只是看着瑾宁,又恢复了之前憨厚的模样,“瑾宁啊,舅舅之前冤枉了你,你不会怪舅舅吧?”
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仿佛管家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眼神充满了歉意与内疚,任谁见了,都觉得他是真心道歉。
瑾宁福身,疏离淡漠地道:“将军言重了!”
杨氏却忿忿地道:“你什么态度?天上雷公,地下舅公,你对舅舅不敬,是为不孝!”
瑾宁依旧没有抬起眸子,“夫人还是请回吧,把令千金带回去好生医治,这落胎若不好好调理,怕以后也不能生育了。”
“你敢诅咒我嫣儿?”杨氏大怒,“我撕烂你的嘴!”
说着,作势便要冲上来扑打瑾宁。
瑾宁猛地抬头,眸子里如灌了厚厚的冰,冰冷得瘆人,“碰我一下试试?”
杨氏怔住了,看着这刚才还装可怜的贱丫头,忽然就变得这般强势冷漠。
只是,她才是一贯强势惯了的人,压住心头的惊愕,怒道:“怎地?我做舅妈的还不能教训你一下?”
“有本座在,”苏意公公在剧情反转之后一直都沉默,听了杨氏这话,他淡淡地抬起了眼睛,冰冷地道:“谁敢教训她?”
杨氏心里头痛恨苏意公公,不敢得罪他,却忍不住辩驳了一句,“苏公公,管天管地,还管不着人家父母打孩子呢,莫非家事公公也要过问吗?”
“你们长孙家的家事,本座自然不过问,但你要打她,本座就得过问。”苏意公公语出惊人地道。
杨氏大骇,尖声道:“你为什么帮着这个小贱人?”
一句小贱人,让苏意公公的脸倏然大变。
只见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又听得“啪啪”两声,杨氏嘴巴已经肿了起来。
再看苏意公公,仿佛不曾离开过椅子,只是他手里却拿着一只靴子,在慢慢地穿着,语气淡漠地道:“小惩大诫,好叫夫人知道祸从口出。”
杨氏震惊过后,只觉得满心委屈愤怒,竟嚎啕大哭起来。
长孙拔见状,一时骇然不解,这盛宁潇到底什么时候认识了苏意这个阉人?
只是如今他已经没脸再留下来,便欲告退而去。
江靖廷却适时问了一句,“长孙将军,如今查实你的女儿是陈瑾瑞所害……。”
长孙拔不等他说完,便道:“家事便不打扰衙门了,我们关起门来处理便是。”
江靖廷薄唇一抿,道:“若三小姐那会儿也是这样说,那就不必劳师动众了。”
陈国公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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