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鹤抬眼看着这个剑眉星目神色癫狂的黑衣人,好了,那眼前这个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天资聪颖修为高深嗜杀残忍把反派师尊往死里整的大魔头徒弟鹭烬燃了?
呵呵,我可以直接死了。
夭寿啊,穿书就穿书,怎么偏偏穿了这本,穿到这本也就算了,怎么偏偏穿在了这个炮灰师尊身上,还直接穿到了男主黑化后期,连一丝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时候还穿过来干嘛?让我替这个薄情师尊受虐受苦吗?
泫鹤在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咬舌自尽。
泫鹤身为曲阳宗内最受人尊重的炼药师,身为名满天下的五味仙君,要什么没有?
要脸蛋有屁股,要身材有屁股,要钱有权,你干什么想不开要和男主过不去呢?
活该被那么多读者讨厌!你贱不贱啊!
好了,这下要我来替你擦屁股!我tm……
鹭烬燃见泫鹤皱着眉不看他,捏着他的下巴凑近自己,两人呼吸咫尺可闻。
泫鹤害怕地闭上眼睛,却听见鹭烬燃道:“师尊,真的就这么厌恶弟子吗?到这种地步都不肯看我一眼吗?”
“其实我……”不是你那个人渣师尊。
鹭烬燃突然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我就知道,师尊果真最喜欢叶淳,以前就偏疼他,我在外面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见师尊有所动容,偏偏是叶淳!”
他神色发狠起来:“为什么总是叶淳?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那把剑还插在泫鹤肩上,鹭烬燃一动作,那把剑的冷刃就在他的血肉中磨蹭着。
泫鹤倒吸一口冷气,气若游丝地说:“放……放开。”
鹭烬燃看着他的痛苦神色,恶劣地握住剑柄,将黑剑在他的皮肉里轻轻搅动。
泫鹤咬唇痛苦呜咽起来,鹭烬燃这才终于有一丝快意道:“师尊,这就受不了了?弟子当年可比这要疼多了!”
泫鹤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被一把刚刃狠狠锯着,每一次的移动仿佛都要灵魂出窍。
“呵,师尊既然忘了,弟子就帮师尊好好回忆回忆!”
鹭烬燃手中灌满灵力狠狠一掌拍向泫鹤。
泫鹤如至冰窟,浑身冷的发抖,却又瞬间仿佛被烈火灼烧,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脑中忽然涌入的记忆,涨得他脑袋几欲裂开——
浮仙居偏房中,一个白衣人长身玉立,素白的手上拿着瓷瓶,而桌上各种颜色的瓷瓶不计其数。
身后一只巨大的炼丹炉中煮沸了各色灵药,时而喷出蓝烟,时而喷出紫烟。
白衣人的脚边还跪着一个穿着低级道服的小孩,正在往炉中煽火。
此刻的鹭烬燃尚且不足十岁,虽然只穿着素色道服,但双眼盈满了灵气,以及对面前白衣人的无限崇拜。
“把这个吃下去。”泫鹤冷冷的声音响起。
“师尊,这是什么啊?”稚嫩的声音响起,里面是满满的好奇与信任。
“莫问,吃下便是。”
小鹭烬燃不疑有他,他便是拼了命爬上这曲阳宗。
入了宗门,过了数道考验,试了问灵石,干了三年杂役,好容易入了内门,一心只想拜在泫鹤门下。
只因匆匆数年前,那人也是这般白衣胜雪,将他从水中捞出,那惊鸿一瞥。
便叫他思之、念之。
鹭烬燃二话不说将瓷瓶中的丹药咽下去,然后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一脸希冀的望着白衣谪仙。
泫鹤蹲下来看着他,那清冷的目光中生出一刻期待,问道:“感觉如何?”
小小的鹭烬燃不由得看呆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地和师尊说话。
泫鹤生了一幅好皮囊,皮肤白皙,眉目清冽,不笑时如同高山上终年不化的那一捧冰雪,偶尔面上染上笑意,便如冰雪沾了夕阳,瑰丽,却依旧难以触及。
鹭烬燃呆呆地摇头,可摇到一半,忽觉腹下一阵绞痛,仿佛被捕兽夹狠狠夹住五脏六腑,整个人一下子缩成一团。
那噬骨之痛很快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钢针重重扎入身体,再将筋脉一一挑断。
他撑不住大喊一声,“师尊!我疼!”
他整个人伏在地上,冷汗浸湿了衣裳,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师尊身上。
泫鹤迅速捉住他的手,一抹灵力探入鹭烬燃丹田。
鹭烬燃心下松了一口气,师尊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他。
“师尊……救救我……我好疼!”
可泫鹤对他的话似乎恍若未闻,只是眉头紧蹙:“又失败了!怎会失败!”
鹭烬燃一下子懵了,他不傻,相反,他是曲阳宗这一代最聪明的孩子。
什么失败了?
师尊喂他吃下的究竟是……
泫鹤冷冷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地上疼得不断抽搐的小童,神色有些许动容。
终究,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到鹭烬燃面前。
“这药力不过七天功效,挨过去便没事了,你若实在撑不住,便将这药丸吃下,能好捱一些。”
话落,泫鹤拂袖便出了丹房。
鹭烬燃看着那袭白衣胜雪,只喃喃:“师尊……”
鹭烬燃强忍着体内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的疼痛,一手紧抠着地面,另一只手握紧了泫鹤扔来的瓷瓶。
还有七日,那般痛苦还有七日……
“救救我……师尊……为什么不救我……”
昏昏沉沉间,鹭烬燃听到外面一阵稚嫩的童声:“师尊!你在给师兄偷偷吃什么好吃的?淳儿也要!”
须臾,那个清冷的声音道:“下去。”
门外两道声音渐行渐远。
屋内的鹭烬燃尽可能将自己缩成一团,来抵御这非人的疼痛……
泫鹤顶着头疼欲裂,看着眼前光景一再变换,他终是能身临其境的体会鹭烬燃的痛。
原主门下弟子不少,可他却总只拿鹭烬燃一个试药。这孩子在他门下二十六年,少说也替他试了上百次药,次次锥心刺骨。
他却只轻描淡写留下一句“挨过去便好”。
还没等他骂出一句“衣冠禽兽”,眼前场景就变了——
这次是浮仙居的院子里,大雪正纷纷扬扬地下着,将本就清雅的浮仙居装点得如同人间仙境,松软的雪如同厚厚的棉花铺在院子里,精巧的檐上挂着冰晶,然而却无人有心情欣赏这一美景,因为院中赫然跪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
鹭烬燃如今已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开了许多,眉眼已经初初展现出后来的惊艳之色。
但这张后来颠倒众生的容颜此刻却微微结了一层霜,若非是黑色的眼珠间或一动,看起来就像个死人。
而那个拥有绝世仙姿的人此刻披着大氅坐在檐下,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冷漠道:“这罚,你认是不认?”